无国界医生组织主席:埃博拉尚未远离

2015-12-12 09:54 作者:财新网

    无国界医生(国际)组织主席廖满嫦指出,遏制史上最大规模的埃博拉爆发绝非短跑赛事,而是一场马拉松,各国不可掉以轻心

    【财新网】(记者 赵晗)从去年以来,自西非地区多个国家向全球蔓延的埃博拉病毒,今年声息稍歇,但却仍未远离。这场抗击埃博拉病毒的战役是否已近终点,迄今仍属未知。

    据世界卫生组织通报,西非国家利比里亚在今年9月遏制住埃博拉病毒的传播之后,11月19日再次确认出现“病例突发”情况。出自利比里亚同一家庭的3位确诊病例正在接受治疗,另有150名接触者正在被监测状态。

   “此疫症唯一能预测的事,就是它是无法预料的”。全球医务工作者的跨国志愿性团体“无国界医生(国际)”(Médecins Sans Frontières)组织的主席廖满嫦医生(Dr Joanne LIU)说。

    现年50岁的廖满嫦,出生于加拿大魁北克市,曾在加拿大的麦吉尔大学(McGill University)医学院接受训练,其后又到纽约大学医学院(New York University School of Medicine)担任儿童急症科研究员,并在麦吉尔大学获得卫生领导国际硕士学位。

    自2013年10月1日起,廖满嫦出任无国界医生组织主席。从1996年加入无国界医生组织以来,她先后参与过印度尼西亚、海地等地的自然灾害救援工作;曾在巴勒斯坦、中非共和国和苏丹达尔富尔等冲突地区工作;曾协助制定了刚果民主共和国首个针对性暴力幸存者的全面医疗护理项目。她协助设立的远程医疗项目,将无国界医生组织在150个偏远地区工作的医生,与全球超过300名医疗专家连接起来。

    作为无国界医生组织的主席,廖满嫦在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曾前往埃博拉的重灾区塞拉利昂和利比里亚,并在联合国大会上就疫情最新进展发言。

   埃博拉疫情是否还会爆发?会成为一种非洲地区的风土病吗?幸存者又面临哪些挑战?是什么驱动了无国界医生组织的成员,不顾个人安危在冲突和危险地区提供医疗服务?近日,财新记者带着这些疑问,对廖满嫦进行了专访。

    埃博拉尚未远离

    关于“埃博拉病毒能存活多久”“有没有新的传播途径”等问题,廖满嫦告诉财新记者,至今这些问题仍没有确定答案,“我们对埃博拉病毒依旧知之甚少,需要持续高度警惕。”

   据无国界医生组织介绍,有两条可能的途径,会让埃博拉成为非洲地区特有的风土病。第一种情况,是可能存在透过性行为传染的“迟发个案”,但无国界医生尚未看到这类情况。第二种情况,是病毒能够良好地适应宿主。不过,埃博拉病毒相对于其他病原体,并没有快速突变。

    廖满嫦强调,埃博拉并不会因偶然的接触而轻易传播。这一特点使其没有那么容易成为流行病。若要确认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去年以来的埃博拉疫情大爆发,仍需大量研究工作。

   在目前已登记的全球2.7万个埃博拉个案中,世界卫生组织和无国界医生组织都已观察到少数的“迟发个案”。在某些极为罕见的情况下,埃博拉病毒会在某些已经康复过来的个体中持续存在,并且可再次输入到普通人群之中。

    在这些个案中,病毒会深入人体中免疫系统较少的位置,比如睪丸、脑部与眼睛等部位。无国界医生指出:“但这类事件很罕见,而且不足以引发太多新个案。”

自2014年3月起,无国界医生在西非共治疗了10,287名埃博拉病人。目前,西非约有1.5万埃博拉幸存者,他们同样面临医疗挑战。

   其中许多人从险情中康复后,仍在经历不同程度的后遗症。廖满嫦告诉财新记者,这些后遗症包括关节痛、眼睛问题以及听力障碍,还可能包括严重抑郁以及其他精神健康问题。“他们需要在自己的社区被接纳,需要医疗和心理支持”。

  “我不知道埃博拉是否还会爆发,但是我们能从埃博拉此次疫情学到的经验是:我们需要为下一场流行病做好准备。”廖满嫦指出,在研究潜在威胁,制定应对方案以及研发疫苗等方面,都需要持续的投入和努力。

    但西非孱弱的疫情监控系统存在巨大风险。一个遗漏的病人或一次不安全的丧葬,都有可能使埃博拉的传染死灰复燃。

    “不要对他人的痛苦麻木”

    自青少年起,廖满嫦就想做一名无国界医生。廖满嫦告诉财新记者,在她年轻时,一本介绍苏联入侵阿富汗期间,无国界医生在当地从事人道主义工作的书籍《Et la Paix dans le monde, Docteur》(医师与世界的和平),对她影响深远。

    在这本书中,一位朋友问这名在阿富汗行医的医生:“是什么在驱动着你?”书中的医生主人翁回答说:“我从未对死亡习以为常(I never get used to death)。”

   但廖满嫦说,她遗憾地看到,这个世界正在丧失人情味,特别是在冲突地区和难民营,人们丧失了人之为人的基本尊严。“我们要做的就是恢复每个人身上的尊严,让他可以有选择的权利。无论是在何种恶劣的情形之下,人都需要被尊重。”

    1996年,廖满嫦加入无国界医生组织,前往非洲西北国家毛里塔尼亚,为其邻国马里的难民提供医疗护理。“4万人中,只有我一名医生。那段时期非常忙碌,没怎么睡过觉。”

   加入无国界医生组织后,廖满嫦前往过多个极为危险的国家和地区,拯救了大量生命。这些地区包括索马里、洪都拉斯、乌干达、乍得、中东等地。在刚果和苏丹,由于要时刻提防叛军攻击,她不得不穿着鞋睡觉。2015年夏天,廖满嫦前往也门工作,炸弹声此起彼伏。“我无法描述哪一次的经历是最危险的,因为流弹和战火已经是家常便饭。”廖满嫦对财新记者说。

  2016年第一季度,廖满嫦还将前往中东,探访巴勒斯坦、黎巴嫩和约旦的叙利亚难民营。虽然无国界医生对于如何在冲突地区工作有着丰富经验和部署,但是“如果悲剧发生也没办法,毕竟那是战争。”廖满嫦对自身受到过的生命威胁轻描淡写。她告诉财新记者,在她看来,死亡本身并不是终点,而是一条通道。

    廖满嫦介绍,目前共有来自中国大陆的22名医生也参与进了无国界医生的全球工作,“我们希望有更多的中国医生参与,但语言不通是最大的问题。”

    “希望我们不要对他人的受苦无动于衷。”廖满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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